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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森纳体系”的“外围盟友”:以色列为什么能诞生大量半导体企业?

以色列是一个危机意识满满的国家,高科技立国是其基本国策之一。

根据以色列出口协会(Israel Export Institute)2019年3月份的公开数据文件显示,该国出口贸易总额为1140亿美元,其中高科技产品出口占到了总出口额的14%,半导体芯片出口又占到该国高科技产品总量的12.4%和GDP总量的1.6%;除此之外,该国还拥有全世界排名第一的人均工程师数量,和单位面积内最多的高新初创企业。

在查询这份公开文件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数据中把“电子零部件”(electronic component)这一项单列了出来,2018年对华出口额占到了26亿美元,但ynetnews等以色列主流媒体在报道中则用“芯片”(chips)替换掉了“电子零部件”。

由此可见,中国从以色列进口的电子零部件和半导体芯片是一体而两名的,我国从以色列进口的各种商品,单单半导体芯片一项的进口额就占到了总量的55%,比其他所有进口产品加起来还多。那么,以色列半导体芯片产业的吸引力都有哪些?

2010-2019以色列高科技领域资本增值状况(@耶路撒冷晚报)

小国家,大芯片

今年2月中旬,一则新闻被国内各个观察半导体芯片业态的媒体广泛报道:以色列芯片巨头TowerJazz正式落地中国,与合肥签约。综合各方面报道,TowerJazz通盘考虑了和南京、合肥、宁波等地的合作可能,最终还是选择在合肥建立一条12英寸模拟芯片代工厂,该项目也是合肥的第三座12英寸晶圆代工厂。

TowerJazz是以色列国内半导体行业的一面旗帜,根据TrendForce公布的2019年第三季度全球晶圆代工厂排名,TowerJazz全球排名第六,如下图:

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TowerJazz的成长轨迹就是以色列一国“具体而微”的半导体芯片的发展史。几十年来,它的创立、融资、转型都是以色列高科技行业生存状态的绝佳样板。

公开资料显示,TowerJazz诞生于1993年,出生地是以色列Migdal Haemek高科技园区,由以色列政府牵头发起,起初有6英寸和8英寸生产线各一条,月产量大约为49000片左右,1994年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逻辑芯片工艺曾经一度是这家公司的拳头产品。

但若要追溯整个国家的半导体历史,就不得不提1974年这个关节点,而英特尔堪称以色列的半导体“教父”——这一年,英特尔在以色列海法成立了首个海外设计中心,30年之后,这家设计研发中心的雇工人数从5人增长到了近乎6000人,海法基地成了英特尔在美国之外的最大投资,英特尔首枚手机芯片Manitoba就是在英特尔的Petach Tikva研发中心生产的。

Intel在以色列南部城市凯尔耶特盖特(Kiryat Gat)的半导体芯片工厂(@Intel官网)

在英特尔和TowerJazz这样的头部芯片企业的带领下,目前以色列以色列拥有全球8%左右的芯片设计人才及研发公司,狭小的国土内有160多个芯片研发、制造企业,而且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高科技新创企业超过30家(总数超过3000个),处在四战之地的以色列科技创新能力冠绝中东且享誉全球,纵览半个多世纪以来以色列半导体芯片的发展历程,总结将这个领域的发展特点归纳如下:

一,受限于国内市场规模,以色列虽然缺乏大型旗舰类的半导体公司,但是中小企业争奇斗艳,国内外并购频繁。去年3月,英伟达(NVIDIA)以69亿美元现金收购迈络思(Mellanox);去年年底,英特尔宣布以20亿美金正式收购了成立仅3年的以色列数据中心AI芯片制造商Habana Labs,这两则并购案都引发了业内不小的震动;

二,不少以色列半导体芯片公司都有“军用”背景。比如Negevteeh公司的step&ImageTM晶圆检测系统的先进图像识别与处理技术最初即来自军事卫星对地面目标的侦察应用;

三,业务转向能力很强。很多以色列半导体企业能屈能伸,身段柔软且秉承典型的实用主义,所以“船小好掉头”,最典型的还是TowerJazz,原来的优势项目逻辑芯片在台积电等的蚕食下不断丧师失地,但仅用了三年左右的时间就把逻辑芯片占营收的比例从90%降低到了10%左右,让企业重新焕发了青春,如此快的市场适应能力不得不令人赞叹。

以色列企业用于研发的资金占GDP的比重,长期位于世界前列(数据来源 OECD)

扁平化带来的活力

那么,以色列半导体芯片企业如此有活力、有特色的深层次原因是什么呢?

联系了《耶路撒冷邮报》主编雅科夫·卡茨(Yaakov Katz),他从以色列建国历史、地缘政治和社会结构角度中找到了不少的蛛丝马迹。以色列在50年代初那种带有强烈犹太复国主义色彩的国有经济关键领域在1967年之后逐渐放开了,英特尔就是在这个大背景下入驻海法高科技园的。

对犹太民族这个典型的“流浪民族”来说,理论上可以从古犹太人的民族特性中看到今天以色列半导体企业喜欢游走喜变的影子,而且今天以色列整个高科技企业的管理体系,恐怕更多也与目前以色列的经济政治结构的去中心化(decentralization)有一定关系。

去中心化理念在以色列高科技企业组织架构中的逻辑延申就是“扁平化管理”。在80年代以来以色列大型军工国企私有化的过程中,扁平化管理融合了美国“后福特主义”的很多特色,即“化国为家”,新生的以色列政权和新孵化出来的半导体企业在增强内部凝聚力方面走的是同一条道路。

在这片“留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上,每个个体员工在理念上都可以把自己视为单位的主人。雅科夫·卡茨还提到以色列总理内达尼亚胡去凯尔耶特盖特科技园区视察时,园区的普通员工都可以直呼内塔尼亚胡的小名“bibi”平等自如地交流,这样的工作氛围可以极大地释放产品部门的创新活力,人尽其能物尽其用。正因为如此,以色列半导体企业很多都是中小微企业,却能迸发出巨大的研发能量。

1967年中东战争极大地推动了以色列私有商业的发展,为民用消费品行业打开了巨大的新市场。以色列的消费品不仅可以在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出售,而且还通过“开放式桥梁”运送(一般通过重新包装掩盖其制作来源)进入阿拉伯国家。

从80年代初开始,以色列军工产品向高科技民用方向的转化日趋明显,这个过程和我国改革开放几乎在同一进程中,所以90年代之后,中以双边交易额一度有指数级别的上升态势。

“瓦森纳体系”的“外围盟友”

如前文所述,中以在半导体芯片领域的合作越来越广也越来越深,而且以色列国内半导体企业特色鲜明,全球化融入度高。在中美芯片“科技战”的大背景下,客观上会让中以双方拥抱得更紧。换言之,中国和以色列在半导体芯片领域中的合作有着无限的发展空间。

根据此前的报道,去年年底《瓦森纳协定》修订了新的技术出口管制条款,其中一条引起了国内半导体芯片行业的高度关注——12英寸大硅片(300mm晶圆)项目。

除前文所述TowerJazz在合肥建厂之外,还查到2017年二月份TowerJazz在大连建12英寸晶圆代工厂的新闻。可以说,仅就12英寸项目而言,中以双方确实存在不少的商贸和技术交流。

但《瓦森纳协定》新增“技术禁运”项目并非针对12英寸大硅片本身的出口,而是专注对该项目技术标准的限制,用行话说就是SFQR(集成电路制造过程对硅片局部平整度的要求)。《瓦森纳协定》对此的具体规定为在任意26mm*8mm的面积内平整度差小于等于20nm,以及边缘去除方面小于等于2mm。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以色列虽然并非《瓦森纳协定》的缔约国,但受到相关方相当强的约束。

《瓦森纳协定》2019年12月5日在其官方网站上更新了技术禁运项目条款,半个月之后该协定的代表团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耶路撒冷,和以色列商务部和国防部等高级领导举行了会谈,从以色列的表态来看,他们把自己定位为《瓦森纳协定》的“外围”(outreach);而且在美国商务部的官方网站上还查到了“以色列受《瓦森纳协定》相关条款约束”的明确表述。

12月20日, 《瓦森纳协定》代表和以色列国防部和商务部官员代表会谈(@以色列政府官网)

以色列或许会在相关协定的边缘腾挪闪转,打一些擦边球,在中美“技术站队”中长袖善舞,但以色列毫不讳言自己是《瓦森纳协定》的“外围盟友”,所以我们不能过于高估以色列在半导体芯片出口和技术输出方面的独立性。

结论

半导体芯片产业所依托的是一个高度全球化的分工体系,产业链广,市场上下游互相依存性高,所以宏观视角下的地缘政治出现的“反全球化”趋势必然会影响芯片行业的跨国供求协作,中国和以色列的半导体芯片商贸虽然有了长足的发展,但美以关系的曲折沉浮必然也会影响到以色列芯片企业对华的技术输出和投资。(校对/零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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