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夜雨丨扶贫手记丨邻壑 - 农夫俊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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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江婚纱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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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 壑

农夫俊才

农民因为生长于同一片土地，如同树木，连根同气；也因为争夺脚下寸土而以邻为壑，反目成仇。

土地啊，土地，既生瑜何生亮！

苕酒，人如其名。酒始终为酒，只不过劣质寡淡。忙里偷闲在附近集镇卖点建材和农用物资，开着一辆长安客货车，经常轰轰烈烈闯进闯出。为了方便自家出行，死缠着邻居沙河让地给他修路。邻居寸土不让，总是不肯。苕酒便不时闷喝自酿红苕酒，红着毛脸，红着牛眼，站在屋后土丘上高声武气指桑骂槐。沙河一家却装聋作哑，不予理睬。如是搞了几回，不见邻家接招，只得偃旗息鼓，另选他策。冬去春来，有朝一日，沙河也在自留地上“骂朝天娘”了。原因是脚下的土地屡遭邻居苕酒不断蚕食，别人的路越来越宽，自家土地却越来越窄。缓坡成为陡坎，点颗豌豆下去也要滚下坡。春夏雨水浸泡，岌岌可危。村干部出面协调，让苕酒出钱买地；苕酒反问我哪里来钱？村干部又建议以地调地，两不亏欠。苕酒视地如命，也分厘不调。后来，沙河在路边修建房屋，需占苕酒外出打工兄弟的土地，大概就像小路一溜。那溜土地本来杂草丛生，荒废多年，视若敝履。这下机会来了，本可以地换地，两全其美。苕酒听到沙河建房的风声，连夜栽上包谷苗百十窝，分厘不予退让。

我要你让地我修路，你不让；你要我让地你建房，我也不行。各自为难对方，互不相让。多次调解无果，细问缘由。不为地不为钱，只为情。据说上辈子“结了死叶子”——沙家女子沙妹和苕家儿子苕哥，两小无猜，上山捡柴。回家途中路过山间名为天星的石桥，走在前面的沙妹不慎摔下悬崖，苕哥丢下柴禾，舍生相救。沙家很是感激，不知谁家出于猜测还是有意挑拨，断道是苕哥把沙妹推下石桥。沙家看着女儿躺在医院治疗，费用无有着落，便趁机找苕家赔偿医药费。

两家反目成仇，恩怨代代相传。人们又将天星桥改为天心桥，意思很明白，做人要讲天理良心。

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时了？

春节临近，苕家兄弟开一辆豪华轿车衣锦还乡，侧翻还在扩修的小路上，眼看老屋近在咫尺，华乘却进退维谷；沙家女儿作为大城市军医正好回家，陪伴父母过年。村支书遂带领村民以石垫路，救出轿车；找来沙家女儿拿出急救药物，给苕家兄弟包扎伤口······

两家宿怨，一笔勾销，苕沙两姓，笑泯恩仇。

中坝属西南地区，村民虽有单家独户，但大多聚族而居。瓦舍相连，同檐共墙，族人也亲如一家。皂角院所居为兄弟及侄辈数家，反而因为立锥之地，鸡犬相闻，相互视若无睹，甚而骨肉相斗。兄长房屋顺山势而立，倚山傍水，坐南朝北。据村中旧时通晓阴阳的先生所测，青龙白虎护卫，朱雀翩翩起舞。兄弟土墙老房垮塌，想紧挨着哥哥房屋同朝向起房。哥哥坚不同意，只得往前挪开立在自家自留地里。后来，哥哥家频遭不顺，嫂嫂也中风偏瘫，两个子女均有残疾。

从此，怪罪于兄弟房屋挡住了风水。每日起床开门，看见兄弟家高房大屋遮挡曾经的田园河流，鼻子眼睛都是怨气；多年以后，兄弟家儿女成才，大学毕业在大城市安居乐业，每每对比自己子女守家啃老，暗自神伤记恨在心。逢年过节，侄儿侄女开车回来，责骂碾坏了自家青石院坝；弟媳娘家亲戚和侄儿侄女朋友，络绎不绝，但凡经过旁边道路都要阴阳怪气朝天骂街。兄弟一家也只有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声。于是，你在我院坝边喂鸡养鸭，臭气熏天；我在你必经之路砌砖堆柴，拦路如虎。你把院坝的垃圾扫到我屋后堆积如山，我将你檐沟的污泥浊水堵成蚊蝇遍飞。

村里花了不少资金“三清一改”改善人居环境，干部上门说了不少“兄弟亲如骨肉，妯娌当做姐妹”，仍然收效甚微，令人失望。只有寄希望于未来，寄希望于子女；让时光扫除阴暗，让儿孙握手言和！

城市的工厂和商店，城里的灯红酒绿，把村庄的青壮年招引出走，有乡不回；剩下的七老八十，颤颤巍巍，本应该相互搀扶，却也有的返老还童，年老气盛，你今天夺我鼻子，我明天戳你眼睛，不亦烦乎。

去年秋天，田土相连的姜自，因为多年土地遗留纠纷，偷摘了古大的西瓜，被古大抢去了背篓；今年春季，古大和姜自在土地边界像两只雄鸡公一样互相指责，口沫横飞。最后，矮小的姜自被高大的古大推了一掌，姜自顺势坐地嚎啕“打死人啦”。双方老伴火速赶到，两家子女闻讯回村，村民围观不散，一方住院赖着不出，一方不出分文医药。终得干部多次耐心劝解，民警进村调查处理，息事宁人，终归平静。

姜老汉的背篓仍然扣留在古家，古大爷种的西瓜自己依然要日夜看守。好久把两个童年的伙伴邀拢来，整两个下酒的胡豆豌豆、腊肉豆花， 让他们酒后吐真情，摆摆过去吃糠咽菜的苦难和一起捡柴摸鱼的快乐，摆摆乡村巨大的变化和儿孙美好的将来。

听说，两个老汉年轻时经常一起下象棋，算是村里最厉害的一对，农闲无事，在村口老皂角树下经常杀得天昏地暗。我倒要看看昨日之对手昨日之宝刀是否风采依然，等他们酒酣耳热，再端出棋盘，让他俩老夫聊发少年狂，楚河汉界杀过去······

作者简介：

龙俊才，笔名农夫俊才，秀山人，苗族，文学学士，中共党员，高级政工师。重庆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重庆市城投集团派驻綦江区三角镇中坝村驻村第一书记。出版画册《岁月尘封的记忆——重庆抗战遗址》、散文集《云上花园》。本文选自《我把中坝当故乡——驻村扶贫纪实》，经重庆市作家协会和重庆市扶贫办联合审核推荐纳入全市脱贫攻坚重大题材创作出版项目，即将由重庆出版社出版。